高王莊下一個階段的發展已經奠定了基調,如此一來,大家也知道該朝哪個方向去使勁了。
大會開完以後,接著就是相關企業的小會。高原帶著葉勛和韓總等人,仍舊在大會議室里,討論工業口這邊,技術以及衍生產品的開發問題。在「印刷電路板基板」之上,需要構建哪些附加配件;在型材領域,對於材料的結構設計、模具技術等等,又能夠做哪些新的突破,來圍繞著「特種工程塑料」項目做配套。
年底高王科技就要量產了,這些看似遙遠的事情,此刻認真討論起來,似乎又迫在眉睫。高原甚至設想,將來科研中心組建起來之後,能不能在「大德技術」的基礎之上,通過模仿和改進,搞出屬於高王科技自己的「特種工程塑料技術」?
這些看似遙不可及的事情,高原認為首先得敢想,敢想才能敢幹,幹了才能出成果。這也是高王莊這些年,發展的核心套路。
唐佩則帶著大江、鞏珺、克明叔等人,在另一個會議室里,討論別墅項目的開發、科研中心的規劃與建設。她讓鞏珺和大江,分別聯繫了市建築公司和設計院的人,儘快讓這些關聯企業到村裡考察一下,然後把別墅的外觀圖先做出來。
忙到中午吃飯高原也沒停下來,開完會他又回辦公室,抱著電話打給了在京海市的三哥,高原根據上午開會,討論出的產品研發方向,委託三嫂那邊,幫忙給挖一些相關領域的應用型科研人員。
還是唐佩去食堂給高原打了飯,簡單填飽肚子以後,他又把高帥和葉勛叫過來,商討讓他們出差去京海,配合三嫂那邊招人和面試的問題。
這些都安排妥當之後,高原才疲憊地靠在沙發上。倒是唐佩依舊活力四射,她的眼眸和嘴角都帶著歡樂的笑意,甚至禁不住獻殷勤地給高原捏著肩膀說:「哎,什麼時候去你母校啊?自打結婚後,咱倆就去年度過一次婚假。這次要是去濱城,你一定要好好陪我玩兒幾天。」
高原疲憊地垂著眼眸,又十分溫和地笑說:「等別墅的外景設計圖先做出來吧,不管以後按不按這設計圖建造,總歸咱們去挖人才,得有個能拿得出手的東西才行。」
「那你們工大的人好挖嗎?那裡的人才可都是香餑餑,尤其你把標準定得那麼高,還得至少研究生以上學歷。」唐佩伏在高原腿邊,有些擔憂地問道。
「工大里也不全是眼高過頂的人,不少學生跟我也是同樣的出身和家庭。念了那麼多年書,許多人都迫不及待想要一份高收入、專業對口、能安置住房的工作。當然也有許多人想進國企、進外企、巨頭企業,可那些公司的待遇未必有咱們好。」
高原揉了揉眉心,繼續笑道:「如今高王莊也不再是個小村子了,咱們依附於經濟開發區,手頭又有高王科技和高王工業兩片大廠區,要是再給高工資、送別墅,反正對於當年的我來說,肯定是迫不及待想過來的。而且我還是他們的校友和學長,有種天然的親近和信任,當年我進中海,也是沖著對周師哥的這份親近去的。」
「這樣啊,你確定行得通?」唐佩依舊有些猶豫。
「行得通!因為咱們兩個出身不一樣,你生下來吃喝不愁,畢了業也衣食無憂,所以你的眼光就高、追求就高。但大多數人沒有你這樣的家庭,多少的研究生、博士生,都是靠父母種地、打工或做小生意供養起來的。他們一旦學有所成,首先想到的是賺錢回饋家庭,解決住房和婚姻問題。如果咱們能把這個硬性指標,幫他們解決好,肯定會有一部分願意過來。」
說完高原又拿起電話,給自己敬愛的院長打了過去,可那個號碼已經停機了。他又給學院辦事處打了電話,一了解才知道,院長去年就已經退休了,不過人還住在學校的教職工社區。
想想也是,自己畢業那年,院長的歲數就不小了,又是這麼多年過去,老院長早過退休期限了。所以這個事兒讓高原有些忐忑,他不知道學院那邊的關係,會不會人走茶涼。如果要是能有院長引薦,那招聘的事情會順利很多,這也是高原之前的底氣所在。
得知這個消息後,唐佩也跟著猶豫了起來,她抓著高原的手問:「要是這樣的話,那咱還去不去了?」
「去,成不成的先不說,老院長在我讀書的四年里,特別照顧我,教我知識、給我津貼,後來還給我推薦工作。這些恩情我都記著呢,哪怕不是為了公事,我也理應去看看人家。」
這幾年下來太忙,大學的老師也好,初中的班主任也好,高原其實都想去看看、好好聊聊。而且多少次路過新興一中,他都想進去瞅瞅,可又怕打擾了江斌老師的工作。
再過些日子吧,把眼前棘手的事情都處理完,心裡不再有太多顧慮的時候,他要找江老師來個一醉方休。
時間趕在10月下旬的時候,高原這邊一切收拾妥當,才準備帶著唐佩去濱城。
前一天他們去逛了商業街,在奢侈品店裡,唐佩看中了一隻純金打造的鋼筆,她說把這個禮物送給院長,老人家一定喜歡。
可高原卻擺手否定了這個提議,他搖頭笑說:「你要真把這價值好幾萬的筆拿過去,保准他老人家能給你扔出來。」
「怎麼?你們院長不喜歡?」唐佩好奇地問。
「看誰送吧,如果周師哥送,保不齊老師能收下。但我不能送,在院長眼裡,我一直都是乖巧勤儉的孩子,他更喜歡的是我單純的品質。親愛的,有時候啊,品質比金子還昂貴,孝順比鈔票更值錢。每個人在別人眼裡,都有著不一樣的身份定位,如果咱拿這麼昂貴的東西送老師,他一定會認為我變了、膨脹了,不再是從前那個單純的我了。沒有這個為前提,那感情也就疏遠了。」
說完,高原也挑了一支精美的鋼筆,價值七八百元,高原覺得這個禮物應該合適。然後他又給老師買了兩件厚實的棉服,兩條羽絨大棉褲,濱城的冬天一般來得都早,上了歲數的老人,保暖才是首位的。
印象里老師不抽煙、不喝酒,好像也不怎麼喝茶葉,高原簡單挑了幾樣保健品,與唐佩一起提了兩個大行李箱,便讓鞏珺開著車,送他們去了江臨火車站。
高原本想先去省城,然後轉飛機過去的,唐佩買票的時候,發現江臨有直達濱城的卧鋪票。於是她索性直接買上卧鋪,就是想和小原一起多呆一段時間。
火車的輪子滾滾向前,高原坐在下鋪的邊緣,一直望著窗外的風景發獃。
唐佩帶著滿身的香氣湊過來,拿腳尖踢著高原的腳笑道:「想什麼呢?我發現你這個人就是閑不住,不管幹什麼心裡都記掛著村企發展的事。」
高原露著整齊的牙齒,有些傻傻地笑道:「不是琢磨工作的事,我就是在想以前,那年我隻身一人去濱城求學,還是大伯和大江,把我送到的車站。當時車票也緊張,坐的還是硬座,一共坐了一天兩夜。」
唐佩吃驚地瞪著眼睛,又手托下巴心疼道:「肯定很辛苦吧?坐那麼長時間,身體哪兒能扛得住?」
「不怎麼辛苦!你是沒見過春運的時候,那時候連坐票都搶不上,我扛著大行李箱,都是被人群給擠上車的。行李箱就那麼扛在肩膀上,連放下的空檔都沒有。一直等火車出了省,人漸漸能少點兒了,我才能把行李箱放下來。等火車開上一天一夜,到了春城的時候,那個時候下車的人多了,我才能撿個空座坐下來。那時候啊,能有個座位坐著,就覺得真幸福!」
「你快別說了,再說我都要哭了。真有那麼艱難嗎?你就不能狠狠心,去乘坐一次飛機?」唐佩聲音哽咽道。
「我用學生證買火車票,一張才200來塊錢;可我要是乘坐客車去省城,一趟就得100多,從車站到機場要打車,還要七八十元;然後再買一張昂貴的機票,這些成本加起來就上千元了。我這樣的家庭負擔不起,也沒有那個膽量去做,甚至都不敢想。是的,那個時候想都不敢想,在潛意識裡,飛機就不是給我們這種人準備的交通工具。」
高原深深吸了口氣,望著窗外穿梭的景色,繼續感慨地說:「能從起點到達終點,就是最令我開心的事,這中間不敢奢侈還能有什麼享受。好在那時候年輕,對外面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,那種眼界的開闊和對未知事物的孜孜以求,足以抵消旅途的疲憊。而像我這樣的學生,其實佔了大多數。所以我一直覺得,咱們國家未來的發展,是充滿力量的!因為我們從學生時代,就開始經受社會的種種考驗,僅一次旅途,就是一次心智與意志的磨礪。更不要說多少人,在讀書生涯中吃的苦、在生活里吃的苦。」
「寶劍鋒從磨礪出、梅花香自苦寒來,這就是民族意志,一代又一代人,接受著不屈不撓的精神教育,有著積極向上的文化基因。所以於個人、於企業,甚至整個國家而言,咱們的科學技術,總有一天會走到世界前列!而且這是必然的,是在文化基因的驅動下,不可阻擋的大趨勢!」